为自己出征——第四章沉默之堡
只剩下骑士一个人了，没办法，他只能硬着头皮，小心翼翼地走到城堡门前，他的腿不住地大战，盔甲发出低沉的嘎吱声。骑士心想，万一丽贝卡没飞远还能看见这里，自己岂不是在一只鸽子面前成了胆小鬼？于是骑士暗暗鼓了把劲，壮着胆子走进城堡，关上了身后的门。他真希望宝剑还在身上，但墨林对他保证过这里不会有巨龙，骑士也原意相信他的话。
骑士走进城堡宽大的前厅，四下张望。他看到一面墙上有一个巨大的石头壁炉，炉火烧得正旺。除此之外整个大厅就只有地板上的三块地毯。他走到壁炉前的那块地毯上坐了下来。
没过多久骑士就发现了两件事。第一，这里好像没有门，无法通往城堡的其他地方；第二，这里充满了一种怪异的静（）就连炉火都没有发出“噼啪”的声响。骑士本来以为自己的城堡已经算是安静的了，尤其是当朱丽叶好几天都不搭理的时候，但这个城堡完全是另一种感觉。“‘沉默之堡’这个名字还真是名副其实。”他想，他的感到了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孤单。
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：“你好，骑士。”
骑士转过身子，发现国王竟然从对面的角落走了过来。
“国王！”他惊叫一声，挣扎着站起来，“刚才没看见您。您怎么在这里？”
“和你一样，骑士，我也在这里寻找城堡的门。”
骑士又向周围看了一圈儿：“我什么门也没看到。”
“只有领悟了的人才能真正看到出去的门，”国王说，“当你领悟了这个房间的意义，你就能看到出去的门了。”
“我巴不得快点儿找到呢，国王。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您，我听说您去远征了。”
“每次探寻真理之路的时候我都那么说，”国王解释道，“对我的臣民来说，远征更容易理解。”
骑士有点犯糊涂。
“人人都明白什么是远征，”国王继续解释道，“但没几个人懂得真理。”
“是的，”骑士附和说，“如果不是被困在这身盔甲里，我也不会踏上这条路。”
“很少有人不被自己所背负的盔甲所累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我们给自己设置屏障，保护那个自以为的真正的自我，最后却反过来被这些屏障所禁锢。”
“有什么能将您禁锢呢？国王，您是如此的贤明鲁智。”
国王苦笑了一声：“我的智慧只能让我明白，每当陪人禁锢之中，我就应该回到这里，继续探寻自己的心灵，”
国王的话让骑士多了些底气，他想也许国王会告诉自己怎么出去。“那么，”他兴奋地说，“我们能一起走出城堡吗？这样就不会那么闷了。”
国王摇摇头：“我曾经试过，和同伴们一边谈天说地一边寻找出口，这样确实可以驱走孤独。但只要一开口，我们就看不到出去的门了。”
“我们可以一起走，但不说话，”骑士建议道。他可不想独自一人在沉默之堡里转来转去。
国王使劲摇摇头：“不行，这个方法我也试过。虽然可以减少一点空虚感，但仍然没法找刀出去
“但如果不说话……”
“沉默不仅仅是不说话，”国王说，“我发现和别人共处的时候，我展现的是自己最好的一面。我不肯放下自己的心墙，让自己或别人看到我隐藏起来的那一面。”
骑士皱起眉头说：“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。”
“当你在城堡里待的时间足够久了，”国王答道，“你就会明白的。只有在独处的时候，你才能卸下自己的铠甲。”
骑士失望地叫道：“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！”他狠狠地跺了一下脚，一不小心踩到了国王的大脚趾头。
国王惨叫一声，抱着钻心疼的脚丫子蹦起圈儿来。
骑士吓坏了。先是铁匠遭殃，现在又是国王。“对不起，陛下。”骑士满怀歉意地说。
国王揉着脚趾头说：“哎，算了。这身铠甲让你受的罪可比我在这一下大多了。”过来一会儿，国王站直了身子，一本正经地看着骑士说：“我明白你不想一个人待在城堡里。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也和你一样，但现在我明白了，这里的每一件事都必须由你自己独立完成。”国王一瘸一拐地朝对面走去，”现在我得上路了。”
骑士糊涂了：“您去哪儿？门应该在这里啊。”
“门只是一个入口。通往下一个房间的门在对面的墙上。我终于找到了。”
“‘终于找到了’是什么意思？您 前几次来来的时候难道没记住门在哪里吗？”骑士问道。他很奇怪为什么国王要一趟又一趟地回到这里。 “没有人能走完真理之路。每次回到这里我都能领悟到更多，并且发现新的门。”国王挥挥手，说道，“好自为之，我的朋友。”
“请等一下。”骑士喊道。
国王回头看看骑士：“怎么了？”
骑士知道自己没法改变国王的决定，只能问道：“走之前，恩……您有什么忠告可以留给我吗?”
国王想了一会儿，说：“对你来说这是一趟全新的征途，亲爱的骑士——这趟征途需要的勇气胜过你参加的每一次战斗。如果你能勇敢地留下来，完成自己的使命，你将收获一生最伟大的一次胜利。”
说完，国王转过身，伸出手，好像在开一扇门，然后消失的地方，希望也能看到那扇门。但除了一堵硬邦邦的墙，骑士什么也没看见。他开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，城堡里回荡着盔甲咣咣当当的声音。
走了一会儿，骑士感到无比的沮丧，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沮丧。为了让自己振作起来，他大声唱起了那些给人鼓劲儿的战歌：“兄弟们让我们并肩出征”,“四海是我家”。他一遍一遍地唱，直到唱累了才停了下来。此时房间里无声无息，厚重的静寂将骑士完全笼罩起来。此时骑士破天荒地承认了一个他从不愿面对的事实：孤独让他感到害怕。
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房间对面的墙上有一扇门。他走过去，慢慢打开门，踏进了另一个房间。这个房间除了小一点之外，看上去和头一个房间没什么两样。这里也是同样的悄无声息。
骑士想先休息休息，于是来到壁炉前坐了下来。为了打发时间，他开始大声地自言自语。想到什么就说什么。他说起自己小时候的样子，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与众不同。当别的孩子上树捉鸟儿或玩老鹰抓小鸡的时候，他却在家里读书。那时候的书都是修道士们一个字一个字誊抄出来的，书也不多，所以没多久他就把所有的书都读了个遍。然后他开始迫不及待地和身边每一个人说话。和所有人都说了个遍以后，他开始和自己说话——就像现在这样。
骑士发现，他这辈子总是说个不停的原因竟是为了不让自己感到孤独。就在骑士冥思苦想的时候，突然有个和自己噪音一模一样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冰冷的寂静：“我想我一直都害怕孤独。”
话音刚落骑士就又看到了一扇门。骑士站起来，打开门跨出去，又进入了一个房间。这个房间比上一个还小，壁炉也小了一圈儿，而且地上只有两块毯子。他走到壁炉前坐下，开始静静地思考。不久他就意识到，自己把生命都浪费在谈论过去和将来的事情上了，却从未享受过当下的生活。
这时又一扇门出现了。这扇门把骑士带到一间更小的房间，里边的壁炉更小了，地上只有一块毯子。
骑士很高兴，他做了一件从未做过的事情。他静静地坐在壁炉前，开始倾听这份寂静。他意识到在大半生的时间里，自己从没有倾听过任何人或任何事。飒飒的风声，滴答的雨声，叮咚的溪水流淌声，它们每天都从耳畔经过，自己却从未留意过。他同样也从没有认真聆听过朱丽叶深情的倾诉——特别是当她伤心的时候——因为这会把骑士的心情也搞糟。其实这也是他总穿着盔甲的原因之一：穿着盔甲他就听不到朱丽叶难过的声音了。他只需拉下头盔的面甲就能把朱丽叶隔在外边。
朱丽叶和这么一个铁皮人说话的时候也一定感到了孤独——就像他现在坐在这间石墓般房间里感受到的一样。他心中泛起了一丝痛苦与孤独，他也感受到了朱丽叶的痛苦与孤独。这么多年，我竟强迫她生活在一个沉默之堡里，骑士想。他开始嚎啕大哭起来。
骑士哭了好久好久，眼泪流下去，打湿了身下的地毯;流到壁炉里，浸灭了炉火。眼泪流满了整个房间，要不是这时候出现了一扇门，骑士可能会被淹死的。
哭的精疲力竭的骑士蹚着地上的泪水走过去，打开门。那个房间和自己的马厩差不多大。“真奇怪这里的房间为什么一间比一间小呢？”他大声地问自己。
“因为你离内心的自我越来越来近了。”一个声音回答道。
骑士吓了一跳，他往四周看了一圈。这里只有他一个人——至少看上去是这样。刚才是谁在说话？
“是你自己。”这个声音说道。
这个声音好像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来的。难道真是这样？骑士想。
“是的，你猜的没错。我就是真正的你。”
“但我才是真正的我。”这个声音厌恶地说，“背着一副铁皮盔甲，胡子拉碴，饿得半死，面甲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。如果这才是真正的你，那咱俩都够倒霉的！”
“你看，”骑士不服气地说，“之前这么多年我都从来没听见你说过一个字。现在你一张口就说你才是真正的我。怎么以前也没听你吭声呢？”
“我一直在这里，”这个声音继续说，“但这是你第一次能安静下来听到我的声音。”
骑士的心里掠过一丝不安。“如果你是真正的我，那么请告示我，我是谁呢？”他担心地说。
那个声音换了个语气，轻轻地回答：“你不可能一下子把所有的事情都搞明白。你为什么不先睡会儿觉呢？”
“好吧，”骑士说，“但睡觉前，我想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你。”
“称呼我？为什么呢？我就是你啊。”
“我没法管你叫做‘我’啊。我都糊涂了。”
“好吧，叫我萨姆吧。”
“为什么事萨姆？”
“为什么不是呢？”
骑士很无奈，嘟囔着说：“你一定认识墨林。”这时候骑士又累又困，头越来越低。他慢慢趴到地上，闭上眼睛，沉沉地进入了梦乡。骑士醒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。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，除了自己他什么也感觉不到。等他回过神来，他看到松鼠和丽贝卡正坐在自己的胸膛上。“你们怎么进来的？”他问。
松鼠笑着说：“我们不是在城堡里。”
“你已经出来了。”丽贝卡咕咕地说。
骑士睁大眼睛，一下子坐起来，不可思议地朝四周看清。没错，他现在正坐在真理之路上，沉默之堡就在身后。
“我是怎么出来的？”
丽贝卡回答说：“只有一种方法能让你走出城堡。是安静的思考把你带出来的。”
“我能记得的最后一件事，”骑士说，“我当时正在和……”骑士突然停了下来。他想把萨姆的事情告诉松鼠和丽贝卡，可是这太难解释了。而且他还怀疑那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。需要思考的问题太多了。骑士伸出手来挠了挠头。过了好一会儿骑士才发现他竟然在挠自己的头皮。他用惊奇地摸着自己的脸和凌乱的长胡子，仿佛从没有摸过它们一样。
松鼠！丽贝卡！”他开心地大叫着。
“我们早就看见了，”她俩异口同声地说，“你一定又在沉默之堡里流眼泪了。”
“是的，但一顶头盔怎么可能一晚上就锈掉呢？”
松鼠和丽贝卡哈哈大笑起来。丽贝卡扑扇着翅膀，在地上笑得喘不上气来。骑士想再这么笑下去她肯定能把魂儿给笑出来。骑士问她俩有什么好笑的。
松鼠好不容易止住笑，说：“你在城堡里待了可不止一个晚上。”
“那是多长时间？”
“如果我告示你，在你进入城堡的这段时间我能毫不费力地采集五百个坚果，你相信吗？”
“我会说你一定是疯子！”骑士大声说。
“你的确在城堡里待了很长很长的时间。”丽贝卡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，说道。
骑士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。他仰起头，朝着天空喊道：“墨林，我必须和你谈谈！”
墨林法师如约而至。他全身一丝不挂，身上还滴着水，只有长胡子还能帮他遮遮羞。看的出，法师正在洗澡，骑士刚好赶上了这茬儿。
“啊。恩……
很抱歉打扰你，”骑士转过脸，结结巴巴地说，“不过我有急事！我……”
墨林抬起一只手。“没关系，”他不等骑士说完就自嘲起来，“这对我们法师来说是家常便饭了。”他边说边从胡子里拧出一滩水，“关于你的问题，她们说的没错。你已经在沉默之堡里待了很久了。”
墨林每次都能让骑士目瞪口呆一番：“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？”
“我了解自己，也就能了解你。我们都是彼此的部分。”
骑士想了一会儿，说：“我开始明白你的意思了。我是朱丽叶的一部分，所以我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，对不对？”
“是的。那也是为什么你不仅为自己哭泣，还会为她哭泣的原因。那是你第一次为别人流眼泪。”
骑士告诉墨林他为此而感到骄傲。法师宽和地笑了笑：“这是人类本应拥有的能力，没什么值得骄傲的。就像丽贝卡不会为了能够飞翔而骄傲一样。丽贝卡生来就拥有一双翅膀，而你生来拥有一颗心灵——现在你正在运用你的心灵，这才是你应该做的。”
“你可真会泼凉水，墨林。”
“我不是想打击你。你做的很好，要不然你可能永远都见不到萨姆。”
骑士心里踏实多了：“这么说我的确听到他说话了？那不是我的幻觉？”
墨林咯咯地笑起来：“是的，萨姆是真实存在的——实际上，他比你这些年来称作‘我’的那个自我更加真实，你没有产生幻觉。你已经开始倾听那个真正的自我了。这也正是为什么时间倏忽溜走你却丝毫不觉的原因。”
“我不大明白。”
“穿过知识之堡你就明白了。”
还没等骑士在问些什么，墨林就消失了。
【时照道德】读书群每日扶风老师精彩课程讲解，欢迎大家的加入。读书群群号：125496043 2012年2月7日
Chinese
Deutsch
Espanol
Francais
Italiano
Portugues
Japanese
Korean
Arabic
Russian